| 陳金寶：靜水深流 | |||
| 2025/7/4 12:07:06 散文 | 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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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，驕陽似火，蟬聲嘶鳴，而城市卻似乎屏住了呼吸，肅穆之中，高考的考場悄然圍起了一圈圈黃帶子，儼然在天地間劃出了一片特殊之地。我站在遠(yuǎn)處，望著那莊重而嚴(yán)密的警戒線，不由憶起那個曾經(jīng)屬于我的酷熱夏日——那時，我握筆的掌心早已濡濕，焦灼與希望雜糅，在筆尖沙沙作響的節(jié)奏中，既書寫著答案，亦書寫著命運(yùn)。
考場外，聚集的家長默默無聞，如岸邊靜立的樹影。我見到一位母親緊靠校門而立，她手中緊緊攥著透明文件袋，里面裝著水、扇子，還有幾粒藥片，袋子上早已蒙上了細(xì)密的汗珠，在陽光下晶瑩閃爍。她不言不語，只伸長了脖頸，目光仿佛能穿透厚厚墻壁，直抵那方寸考場之中。另外一位父親坐在花壇邊，手指間夾著未點(diǎn)燃的香煙，時而抬頭望向教學(xué)樓的方向，時而垂頭盯著地面，偶爾深深吸一口氣，又緩緩?fù)鲁鰜?，卻始終沒點(diǎn)上那支煙。所有的臉孔，都無聲地繃緊了等待的弦，凝神屏息，仿佛連心跳也隨著考場內(nèi)的筆觸一同起落。 忽然鈴聲大作，驟然間打破了沉寂，如潮水奔涌般，考場大門轟然打開，學(xué)生們蜂擁而出。一張張年輕的面孔上，如釋重負(fù)的輕松，難以言說的疲憊，還有隱隱的忐忑，種種情緒復(fù)雜地交織著，仿佛剛經(jīng)歷了一場壯烈搏殺。有考生把準(zhǔn)考證折疊成紙飛機(jī)，奮力擲向空中，紙飛機(jī)卻晃晃悠悠，竟跌跌撞撞掛在了樹杈上。他先是踮腳想夠，繼而大笑，笑聲未歇又連忙跳起去摘，那笑聲里分明還帶著微微的顫抖，像剛掙脫樊籠的小鳥初次試翼時，翅膀猶疑的撲騰。 人群里，一個坐著輪椅的考生被推出來，周圍人紛紛自覺讓開了一條路。旁邊一位志愿者忙舉傘遮住灼人的陽光，陽光穿過傘骨，在男孩臉上灑下跳躍的光斑，光斑在他臉上流淌，仿佛暗喻著一條雖不平坦卻光點(diǎn)閃爍的路途——生命真正的試煉，豈止在今日的考卷之內(nèi)?當(dāng)鈴聲終于敲響，當(dāng)筆尖終于停歇，那厚重的門扉關(guān)閉了，其實(shí)另一扇更遼闊的人生之門，正在無數(shù)雙眼睛的凝視下，于無聲處緩緩開啟。 高考的喧囂落幕，人潮散去，滿地的碎紙屑，連同那些被汗水浸透的夢想，都留在了身后。然而，那一圈圈黃色的警戒帶，那無數(shù)焦灼又飽含期盼的目光，以及那鈴響后奔涌而出的青春潮水，卻如無聲的烙印，深深刻入城市記憶的深處。 此刻，站在寂靜下來的校門外，我不禁沉思：人生中真正的大考，往往不在此時此地密封的考卷之上——它始于這鈴聲落定后，我們?nèi)绾蚊鎸γ\(yùn)徐徐展開的卷帙，怎樣在廣闊無垠的生活之紙上書寫自己的答案。那些無聲的等待，那些目光的灼熱，那些散場后的寂靜與回響，最終都如長夜中未曾熄滅的微火，是生命本身在無聲處默默積蓄著光芒，以待燃燒得更遠(yuǎn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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